听书阁 - 科幻小说 - 九零考古之手札在线阅读 - 第四百四十九章 彩色的雨

第四百四十九章 彩色的雨

        到了地方,东子把车停在了路边,三人都下车来,沈魏风说是要陪苏筱晚进去,可她竟执意不肯,说自己能应付,她要单独见一见孟岩,沈魏风还要坚持,被东子拦住,笑说他一个人在外面等得无聊,让沈魏风陪他抽支烟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么一顿混,沈魏风便只好看着苏筱晚一个人进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所以,后来里面的事情他也不清楚,最后还是靠苏筱晚的日记才大约了解了个大概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里探视病人要填登记表,在关系一栏我写的是:同事,结果差点儿被拒之门外,说是只有家属可以探视,其他人不行。我也不气,更不急,我解释了一下,告诉医院我是有工作上的问题要见见这个病人,他们就笑,说是哪有找精神病患者咨询工作的,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,就看着他们在那里笑我,结果,一个年轻的男大夫大概有些同情我被大家嘲笑,就开口请他们放我进去,那些人倒没反对竟同意了,但还没等我来得及去感谢这个人,他已经上楼去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带我去病人活动室的是一位女护士,她步速很慢,手里的一大串钥匙随着步子叮叮当当响得刺耳,而这里周围的环境极干净,水泥铺就的路面洁净到简直可以反光,如镜子一般,一丝灰尘都没有,空气里全是消毒药水的味道,很浓,也令人感觉非常冷,外面花坛里,花草被修剪得整整齐齐,像是拿尺子量着裁剪过似的,尽管毫无美感,可看起来让人有点震撼。这里真的是不同的,这不是个常人的世界,是另一个所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可能因为身处异地感太过强烈,我觉得自己的心都在哆嗦,肩膀上一丝热气都没有。我不知道那时我在怕什么,就是忍不住心里紧张着,紧张到呼吸都无法均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上了楼,护士嘴里的活动室原来就是一个大房间,门上有几道锁,上面开了个小窗,推开一块板可以叫人,里面有照管病人的护士值班,听到声音会过来应门,但可惜我来的时间不巧,她们正要给病人发药,然后才能见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门上的窗子很小,可我站在护士身后还是看得到里面的景象:一张大桌子,几个条凳,门对面的墙上全是窗户,采光极好,就是装着铁栅栏,像是牢狱,病人都身穿病号服,漫无目的地在屋里随意游走着,有的脸上挂着冻住了似的笑,有的嘴里‘呜呜,低嚎着像是在哭泣,还有趴在窗棂上的,冲着玻璃大喊大叫,房间里几乎全是这样异常的声音,又都混合在一起,听起来比荒野上呜咽的狂风还让人不适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说明了情况,小窗子就关上了,护士把我带到旁边的一间空屋子,告诉我在这里等,并且帮我开了一盏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突然之间,这里就剩了我一个人,直到她再来叫我,这里都是空无一人的,包括外面的走廊,四处都是静悄悄的,那间活动室里的声音根本传不到外面来,那里又是一个世界,一个疯子的世界。”….

        “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我似乎等了很久,那护士才回来,告诉我病人去了后面院子里放风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虽然今天是阴天,可到底户外要比那屋里要强上许多,只不过这院子也是铁门锁着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个位于医院一角的小院子和外面一样,也是几棵树和几个花坛,地面同样干净得没有任何东西,这个季节甚至连落叶都看不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孟岩就在墙角一棵树下,他一个人蹲在那里,用手抠着土,他跟前的泥地上已经抠出了一个不小的坑,大概不是一天所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他已经完全不认得我了,我连着喊了他几声,他都没有反应,最后好容易抬起头来,研究性地看了我两眼,然后又低头继续去抠土。我觉得心里难过到要撑不住,但还是尽力忍住眼泪。我问他,还记得冯村吗?还有那只石棺,还有我们这许多人。没想到他竟马上有了反应,看着我愣住了,我以为他想起来了,期盼着他开口,结果他摇了摇头,自言自语说:

        没有,什么都没有,我要回家,那些人都在骗我。我听不懂了,又问他:什么没有?能不能告诉我。他竟然笑了,说:那是秘密,天机不可泄露。我只好告诉他:孟岩,我要打开那石棺,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吧,我知道那壁画里一定藏了什么,你是明白的。他沉默着,后来仰头看天,然后很郑重其事地对我说:没有壁画,什么都没有,壁画早就飞了,飞到天上去了,人是留不住的。而且天上下了雨,冲掉了壁画的颜色,雨就变成了彩色的,淋了我一身,我一身都是壁画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的泪再也无法忍住,幸好魏风急匆匆赶了来,我流着泪问他:为什么变得这么严重?去年走的时候他还认得我。魏风叹了口气,劝我和他回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的,也只能回去,孟岩已经完全失去了常人的意识,他只是还不疯,平静地陷在自己的世界里,我们谁也无法敲开他世界的大门。他是可怜的,也是幸福的,他不知道岁月悠长,感受不到生活的苦痛,一件极简单的事情都可以让他欢乐一天,一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饼干也可以让他欢欣雀跃,他突然在这个年纪重返了童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返程的火车上,我和魏风都陷入了沉默,在快到武极县的时候,我突然问他:你说,孟岩的现在会不会就是我的明天?魏风看着我,无法回答这个问题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啊,要么生要么死要么疯,怎样都是一生!这问题无人能答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后来,沈魏风很为自己同意苏筱晚去探望孟岩而后悔,他觉得自己那时不该由着她的性子,孟岩的惨状在苏筱晚那段本来就灰暗的人生里又平添了一抹黑暗,而且是他抹不去的黑暗。

        人是可以后悔的,但却没有后悔药可吃,领悟从来都是迟的,迟得什么都无法挽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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